藝術家與教師

藝術家與教師，看上去是兩個不同的名辭，各不相涉，其實，彼此卻有著密切的關係，尤其在中國的社會裡。

翻開中國的美術史，偉大的畫家幾乎個個兼有教師的身份。在西洋美術史中，早年的歐洲，雖然沒有像中國過去的情形，但有些大師如米蓋朗基羅和古典主義的大衛，也都曾教出過很好的學生。

近代的西方是個提倡專業化的社會，所以學藝術的人也以職業家為目標。但在中國傳統的教育觀念，卻一向是以通才為目的的，所以鄙視以藝術為職業的「匠人」，而提倡文人畫。可是，目前的情勢似有些改變，由於東西文化的交流與相互之影響，使中西在觀念上逐漸接近，並有交替的趨勢。中國的青年人慢慢以成為職業藝術家而傲睨同儕，西洋的教育思想也轉向了通才教育，因為他們覺得「專家」的思想愈來愈狹窄，愈來愈不切合實際的需要。所謂專家也者，就是對自己的本行知道得很多，對其他事物卻知道太少。一旦不能靠他的本行生活時，他簡直就變成了一個無用的人。

以藝術為職業對藝術創作本身並非一件好事。靠賣畫生活，而其藝術思想與態度不受繪畫市場影響，是一件很困難的事，如果我們能將藝術視為終身的職業，而選擇另一種不損害此一事業並對其有幫助的職業來維持生活的話，那麼，教師的生涯是再適合藝術家不過的了。環境既單純，屬於自己的時間又多，而又常常與年輕人在一起，彼此交換意見，互相學習，可以保持自己的永遠年輕，不與時代脫節，這就是古人所說的「教學相長」的道理了。

(本文作者現任香港中文大學藝術系主任)